我對中西樂器的看法!
寫在中廣國樂團演出「嫦娥」之前
原發表媒體:中國時報
原發表日期:1977-10-18
撰文者:許常惠

鋼琴傳到中國來雖然已有三百多年之歷史(利瑪竇曾帶來古鋼琴,叫大鍵琴,獻給明神宗),但真正被中國人接受使用,恐怕要從近半個世紀多才開始。今天,鋼琴雖然普遍於我們的社會,並成為音樂工作者不可或缺的職業工具,但這個樂器所發出的聲音仍以西洋音樂為絕大部分;因為比起西洋鋼琴曲,中國人所作的鋼琴作品少得可憐。

 

我想到琵琶傳到中國來的情形,那是漢代末年,由西域的音樂家帶進來的。首先由西域人在中國演奏他們的琵琶音樂,中國人聽它,慢慢的習慣於它,喜歡它。然後有人向西域人學習琵琶,當然演奏的仍是西域作品。最後,有些中國琵琶演奏家不滿於只演奏西域作品,而在這個樂器上創作了屬於自己的作品。那些新作品開始也許模仿人家的,但愈做愈多,終於創出中國琵琶曲的風格出來,並受廣大中國聽眾的歡迎。琵琶自漢代末年傳來,到了隋唐直達高潮,成為中國獨奏音樂的首要樂器,前後經過了三百多年,可見一件外來樂器,要它成為真正屬於本國樂器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容易事情。

 

今天在中國音樂界,外來樂器如:鋼琴、小提琴、小喇叭、吉他等,雖然已被中國人接受,但說它們是中國樂器,仍有一段相當大的距離。另一方面,舊有的樂器如:琴、箏、琵琶、胡琴等,雖然都曾造成可觀的中國音樂文化,但今天逐漸疏遠於我們的生活,減少了與聽眾的親切關係。所以,今天的問題是:一方面新進的西洋樂器不能完全中國化,另一方面舊有的中國樂器不能獲得現代化;因為在外來樂器上,我們還沒有寫出足夠的中國作品,在舊有的樂器上,我們沒有繼續創新傳統作品。

 

十月十九日晚中廣國樂團將演奏拙作「嫦娥奔月」。「嫦娥奔月」本來是為交響樂團而作的。除在台灣之外,在日本、韓國及菲律賓演奏過,其中我最滿意的一次是菲律賓文化中心交響樂團的演出。中廣國樂團指揮王正平先生聽了那一次演出的錄音帶之後,決心將它改由國樂團演奏出來。最初我雖然答應了,但我以半信半疑的好奇心理等著它的出現。然後有一天,我去聽了他們的練習。結果效果是奇妙的:第一樂章變為更抒情而民族色彩濃厚,第二樂章卻失去了西方交響樂團的強大音響(我想如能加更多的嗩吶與鑼鼓,可能也能達另一種威力),但是無論如何,這是一次有價值的嘗試。

 

我認為樂器不僅是創作音樂或表現音樂的工具,而且它本身就是一種表現,一種構成音樂的重大要素。所以今天在新樂器上創出民族色彩,從舊樂器中表現出新的生命力,換句話說,從外來樂器的中國化與傳統樂器現代化中,也許能找出一條創新中國音樂的途徑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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