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泰祥出國兩個月之後,從美國寄來一封信給他的母校國立藝專音樂科,報告他的近況。其中有幾段如下寫著:
「我們這個機構叫做Project of Music Experiment,是由洛氏基金會每年撥四十萬美元,與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音樂系合作,以發展新音樂。主人叫Roger Ryrald,網羅美國地區以外的音樂家共十五位。是薪給制。這裏的新音樂比國內的新音樂超前很多,像Stravinsky,Bartok或Schonberg的音樂,已經被認為二十世紀的古典音樂了。」
「我在短短的一個多月裏,看他們,聽他們,有時真令我撩亂。加大音樂系的材料與設備之豐富,令我佩服。這裏的錄音設備已經近乎職業的了,國內沒有一家可以比,Project裏的電子音樂設備更是驚人,現在正自己造好了一座包括有十六聲道的電子音樂設備。書譜包羅歐洲、美國、日本各種奇怪的、專門的、權威的論著,唱片也是藏量豐富。樂器方面除了各種打擊樂器以外,也有豎琴,大鍵琴、鋼片琴,還有一部被拆的大鋼琴,專門要讓那些彈奇怪的音的人去亂搞,而且每樣東西全不鎖的,音樂系的學生可以在任何時間作實驗,在這種情況之下,難怪人材輩出。」
溫隆信在荷蘭參加了瓜地慕斯里音樂比賽的決賽之後做一次「現代歐洲音樂」的演講。溫隆信所說的情形與李泰祥的信大體相同。總而言之:我們的設備、技術與觀念都太差、太落後,我們如果一味追隨他們的設備、技術與觀念的話永遠也趕不上他們。
聽了他們兩位年輕有為的中國音樂家的感言,使我重新考慮了「中國音樂往哪裡去?」的問題。人家一個加州大學的音樂系,為新音樂的發展願意一年投資四十萬美元!而我們呢?四十萬美元的數目超過國立台灣藝術專科學校(它代表中華民國全國的藝術專門教育)全年的經費太多了。由此可以知道,我們能發展什麼樣的音樂出來了。也許有人認為:我們不必發展技術性或科學性的音樂,我們可以發展精神性的、心靈的音樂文化出來。但是技術與內容在藝術裡是分不開的,但願自我安慰的人,不要使我們停留在落後的觀念裡。
所幸的是,李泰祥與溫隆信的作品,總算讓外國人知道古老的中國仍有其年青的音樂文化。而且,我們在音樂的作品卻表現了他們所沒有的靈性與天份。
李泰祥的信,最後這樣寫著:「我初來時特別感到國內的音樂水準無法和這裏比較,而抬不起頭,但後來等我發表了作品之後,自信心漸漸上升了,Roger並且還自動替我請求了增加1/3的獎金,並表示非常願意留我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