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臺灣獨唱會的歷史裏，唱一場全部法國藝術歌曲恐怕是空前的，至少在我的記憶中沒有人這樣做過。此地獨唱會的節目裏，唱得最多的是德國與義大利的藝術歌曲，相信不會少於本國——中國的歌曲，而法國藝術歌曲被唱的機會卻是少得可憐。

歌曲在本質上是屬於浪漫的，所以，說它的歷史不得不以浪漫派音樂為中心。德國的藝術歌曲(Lied)是由舒伯特確立的，並且由他提高到未曾有的藝術水準。

在法國，浪漫派時期以前也有相等於德國歌曲的所謂浪漫史(Romance)或歌謠(Chanson），可惜沒有像舒伯特那樣偉大的歌曲作家，也就沒有把這一項藝術提高到形成一格的水準了。

嚴格的說，建立法國藝術歌曲(Melodie，相等於德國Lied)的功臣是佛瑞，他把法國藝術歌曲的風格樹立起來，並給後代法國作曲界打開了一條創作歌曲的典範與道路。

當然了，在佛瑞之前，有白遼茲與古諾作歌曲；特別是古諾，他作的歌曲是卓越的，他在旋律上的天份與貢獻是無可否認的。接著，在浪漫派的末期，法蘭克、聖桑、德利浮等人也作了歌曲，但是，無法與佛瑞對歌曲的深刻的態度與精神相比。佛瑞的歌曲具有法國古典之優雅及法國特有的輕快之美，早期的旋律美，中期的與詩的微妙的結合，後期的簡潔的手法中無限地展開了豐富的幻想，毫無疑問的，他是法國藝術歌曲史上享有最高榮譽的作曲家，是他為後來印象派的法國歌曲作曲家們打開了燦爛的道路。

晚佛瑞十年出生的蕭松留下了抒情的許多歌曲，然後有阿安出來寫了沙龍風格的歌曲，給更多的人歡喜。然而，繼承佛瑞的精神，而發展及創新了法國藝術歌曲的人是杜巴克與德布西。杜巴克也許可以稱為法國的沃爾夫，他一生寫了約五百首的歌曲，但最後從五百首中選了十六首，其餘的將它廢棄！其實，其餘的每一首都如珠玉一樣寶貴的作品，這是不用說的。至於德布西的歌曲，那是具有不可思議的魅力的，一旦被他迷住了，使人不想脫離它。他的歌曲使人陶醉於聲音的色彩與詩意中，形成無法形容的美的氣氛。然後，拉威爾繼承德布西的印象主義，他的歌曲在音色上比德布西更透明，以希臘式的明快描寫了他的抒情性。

巴黎六人組中，米洛與普朗克的歌曲是突出的，他們留下了快樂的歌曲。但是到了現代，歌曲在法國像在德國一樣，走到了必須轉變的時候了。我們還不能確定它將以什麼樣的姿態轉變，但是在現代法國作曲家中，恐怕只有麥細安的藝術歌曲表現著獨創性。

我個人覺得：德文是強重而有力的語言，德國藝術歌曲不僅受了這種語言聲韻的影響，而且更受其音樂的構成性與和聲調性的控制。而義大利文是明快而聲樂性的語言，所以義大利歌曲本質上適合於美聲的表情，旋律本身在控制它的一切似的。至於法國藝術歌曲，那是詩與法文聲調的微妙的結合—音樂性的結合。它也許缺少德國歌曲之構成性與義大利歌曲的歌唱性，但對於了解法國聲調之美的人來說，無疑是最能體會詩與音樂恰到好處的結合。

本月廿七日藝術歌展中，將排出法國藝術歌曲，我相信其目的不外於讓此地的聽眾有系統的欣賞法國藝術歌曲全貌，並與其他各國的藝術歌曲作為比較，藉此鼓吹我國創作與演奏藝術歌曲的風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