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月21日晚，在國家戲劇院看了《西遊記》的演出後，我直覺這是中國現在歌劇產生過程中的一次重要嘗試！十年來，我們創作了《白蛇傳》、《雙城復國記》、《西廂記》，而《西遊記》，一部又一部的嘗試，一步又一步的摸索，音樂家們的意圖不外於：有一天能背我們的聽眾接受，能帶給中國戲劇新的局面。

這次《西遊記》的創作，從作曲上來說，陳建台勇敢極了。我說他勇敢，不是指他敢運用：交響樂團、電子音響媒體、中國鑼鼓、潮州音樂、客家八音、南管、粵樂、京劇或崑曲式的吟唱與說白，古琴的按攝、大合唱，西方古典、浪漫以及現代音樂手法……等於一堂。但是他敢接受包括：道教、佛教及西方現代思想；唐代、清代及現代的不同時間、空間、人物及劇情；神話、幻想及現實的不同觀念；白話文及古文的不同語法……，將這些無數不同因素與層次交叉，長達三小時半的繁雜歌劇腳本。根據如此腳本寫作歌劇，控制得當，

可達到自由自在，變化無窮的境界，但控制不當，可能落到支離破碎的地步。

老實說，我很喜歡賴聲川的構想，但是作為歌劇院演出的編劇，似乎超過劇院功能的限度，沒有事先仔細看過腳本的一般聽觀眾所不能接受的。傑出的歌劇可以表達某種哲理，也應該表達某種觀想，但絕不能用它來敘述哲學思想。

以我的看法，賴聲川的〈西遊記〉，如果分為時、空、人不同的三部劇，每一部一小時，可能更成功的表達他的構想。至於陳建台的音樂，雖然有些瑕疵，如中間幾幕的交響樂未能發揮更有效的功能，歌唱部分缺乏旋律感等。但是他的音樂有許多優美的片段，如南管音樂運用到使人驚喜，吉他彈奏探戈部分使人歡樂，朗誦與說白部分安排適切、現代和聲與對位的作法非常熟練……等，也許這些片段的接合上有商榷的餘地。但無論如何，這次〈西遊記〉的演出，對他們二人及關心中國現代歌劇的人都是一次可貴的體驗。

今天中國現代歌劇剛起步，要它成型還需要一短漫長的路要走。然而我們可以肯定：今天的中國藝術家不可能拋棄昨天的藝術遺產，更不可能逃避西方藝術的影響。至於將來中國歌劇會怎樣的具體情況，只有等候表演藝術家們的不斷努力與合作，不停的嘗試與創作，才能看其成果了。

話說到此，讓我想起上周在國家戲劇院演出的紐約市立歌劇團，我們為它花費了七千多萬元。而這次《西遊記》的演出費卻只有七百多萬、它的十分之一。西方歌劇的演出我不反對，如果他們在本地停留期間的演出活動安排得當，可以給本地藝術界人士觀摩機會。但是一般來說，最多讓我們少數聽眾飽了一次耳福眼福吧，對本國表演藝術界作為創作十部中國現代歌劇的費用，一年演出兩部，可以連續演五年。而且五年的努力與嘗試，必然帶給中國現代歌劇傑作的產生，或者至少光明的未來。

藝術是無價的！然而當你為藝術投資的時候，是否應該首先考慮到本國藝術的提昇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