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二十九日
滿州鄉本來不在預定行程之內。後來,我想起數年前在師大音樂系教學的時候,班上有一個學生叫做鐘明崑,也是滿州鄉人,他說:臺北的『思想起』不像『思想起』,於是他唱了家鄉的『思想起』,那是我第一次接觸恆春民歌,留給我深刻印象。這次來到恆春一帶,我也聽了許多人談到滿州鄉的恆春民歌,所以決定既然來到恆春,就到滿州來了。
上午九時半,我與松榮君一起出發,搭公路局班車,十時多到達滿州村。
滿州鄉公所民政課的人告訴我:有兩個老人很會唱民歌,一個是滿州村的宋鍾阿金女士(六十八歲),另一個是永靖村的賴春仔(七十歲左右)。我們立即去找賴先生,下午再回到滿州村來找宋女士。
這地方公路局班車很少,到永靖村找到賴春仔家已經是中午了。賴先生不在家,家人告訴我:他十數天前就去臺東,大概數天後才會回來。老遠跑來空手回去也太可惜了,因此我告訴他們來意,問他們永靖村有沒有其他會唱古老民歌的人。賴先生的太太,兒子們都很客氣,很合作,讓我們在裡面等,他們去叫人了。
這地方的人公認賴春仔老先生是村裡最能唱民歌,只怪我們運氣不好,沒有福氣聽到他的歌。不過這天中午,我們仍錄了十多條,其中賴老先生的太太賴丙妹(六十二歲)與潘阿春(五十四歲)先生唱的『思想起』與『車鼓調』等,仍保持古老而樸實的鄉村風味。
下午二時半離開永靖村,回到滿州村已經是三時了。在公路車站旁邊的小麵店吃了一碗麵,算是中飯吧,然後,我們找到暑假中的滿州國校,進去一間清靜的教室,躺在桌子上就睡午覺了,因為約定去宋鐘阿金女士家是在下午七時。
要有等待的耐心,這是很久以來採集民歌的經驗給我的教訓。為了採得一條民歌,或為了尋找一個會唱民歌的人,有時候我們得等待(乾等!)一整天,找遍一個鄉村的角角落落。所以今天晚上,我們七時正到達鄉公所,等那一位鄉公所職員又等了一小時,他八時才來到。
這時候一陣大雨下起來,可是我們要搭最後一班八時四十分的車回恆春,所以只有請他帶我們立刻去看宋老太太了。在黑暗的巷路,冒著大雨,我們找到宋老太太,他住在一所簡陋的農舍。宋鍾阿金女士今年六十八歲,但看起來更老,她說這幾年來身體不好,很少唱了,但在我們再三懇請之下,她終於唱了『思想起』、『四季春』、『牛尾擺』三首。這時候外面仍下著大雨,一對農家夫婦(猜想是宋老太太的兒子夫婦)在雨中,在黑暗中收拾東西,屋裡燈火暗淡,老農婦抱著孫女,唱出的歌聲更覺悲愴。
雨漸小起來,我們趕緊告辭,跑到公路車站,搭乘最後一班車,九時半回到恆春。我與松榮君都還未吃晚飯,事實上這一天我們沒有好好吃過一餐。進去旅館隔壁的飯館吃了今天的一餐,然後,回到旅館休息了。
十時半,松榮君全身發癢,呼吸困難,發高燒,把我急壞了。我叫蔡文玉小姐起來,請她照顧一下,我去叫醫生。醫生來了之後,給他打了兩針,告訴我:不要緊,只是食物中毒而已,休息一下明天就會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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